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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鴛鴦火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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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每天按時上課,按時吃飯,按時回家;沒課時便躲在家裏,很少外出,周末也一樣。

一般周末的早晨起來,先收拾房間。在收拾完房間之後,我和她兩個人便依偎在懶人沙發上看書。我讀毛姆,讀托爾斯泰,讀顧城和海子,她也讀,不過更喜歡張小嫻和席慕蓉,偶爾翻翻雜志。

因為陽臺換上了白色的窗紗,光線柔和,並不刺眼,適於閱讀,所以,我們早晨對著東面,中午對著前面,下午對著西面,像一株會旋轉的向日葵,完全按照植物的形態生活著。

我們不去想流年似水,不去想山盟海誓,不去想一切永恒和虛無,兩個人一起隨著每日的陽光升起、隕落,像卑微的晨露,像定海寺前的山嵐,感受著時間隨紙張,文字,在細微末節處流動,感受著生命在溫暖的對視裏,悄無聲息地逝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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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往往躺在我和尋露的中間,時不時拿頭在尋露光潔的大腿上蹭來蹭去。尋露有時叫他“小十”,有時叫他“臭流氓”。

不久之後,他真的不負尋露的期望耍起流氓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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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十月大一點可以自己跳上床的時候,會非常自覺地睡在我和尋露的中間。開始時並沒有什麽問題,但後來慢慢地我發現,每當我起夜上衛生間回來,他都會躺在我剛才躺的位置,不偏不倚,就連躺著的姿勢都同我神似——雙-腿-叉-開,四平八穩的“大”字型。

每次我都會用手指戳他,然後指指中間的位置。開始他還算聽話,用很不情願的眼神看我一眼然後往裏翻個跟頭。後來我再用手戳,他己經發展到愛答不理的程度,只是象征性地抖抖身子,那挪動的距離恐怕連一厘米都不到。

看著一邊熟睡的尋露和另一邊瞇著眼愜意十足的十月,我氣得渾身發抖,感覺尋露已經被他霸占了,他們才是一對,我就像個“外人”一樣。

我摸了摸發麻的頭皮,直接把他拎到衛生間,放在鏡子前的置物架上,拿出剃須刀,刀片直指他的小丁丁。

“你這騷貓,再占我的位置,老子直接閹了你……”我說著拿刀片蹭了蹭他的敏-感-部-位。

刀片鋒利而寒冷,十月的身體微微打了個冷戰,隨後使勁掙脫了我的控制。它跳下置物架,走到門口扭過頭望了我一眼,然後爬到尋露頸邊把身體縮成了一團。

之後,我再看到十月時,仍覺得他一臉賤兮兮的模樣,但無可否認,他是一只非常聰明的貓,盡管我和他之間做不到秋毫無犯,他仍會偶爾翻身到我的位置,我仍會偶爾對他面目猙獰,低聲恫嚇,但相較以前,他已經收斂多了,並且改變了睡姿,再也不肯把他的小丁丁展露在我面前。

大約一個星期後的一天,尋露早晨起來,望著縮成一團仍在呼呼大睡的十月,突然問我:

“十月怎麽這樣睡了,原來不都是和你一樣嗎?”

“天冷了,他也怕著涼。”我拼命裝傻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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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月,我的生日將近,天上忽然飄起雪來。

沿海的雪,和故鄉內陸的雪相比,還是有所不同的。

“內陸的雪往往下得毫無目的,固執而沈郁,壓得人擡不起頭來;而沿海的雪,聰穎、飄逸、瀟瀟灑灑,更像是一種浪漫的調劑。”從學校出來,我拉著尋露的手一邊在雪中踏步,一邊同她絮絮低語。

在走進小區樓道的時候,忽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背影,一高一矮,但卻同樣瘦削,正靠在樓梯扶手上抽著煙。

“唉吆餵,你們倆怎麽來了?”我驚奇地問。

黑子扔掉煙頭,伸長了胳膊,給了我一個結實的擁抱。平時熱情的高達卻一反常態,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,走過來拍了下我的肩膀,權當打過招呼了。

“想你了。”他說。

高達的語調裏摻雜著頹喪的傷感,在忽然間灑了我一身雪色。

“看來這沿海的雪不一定浪漫,有時候還是挺冷的。”我打了個哆嗦,對尋露糾正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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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附近一家新開的漁味火鍋店找了個包間,請黑子和高達吃飯。

選了一條四斤的清江魚,魚很歡,被廚師甩在案板上仍跳個不停,火鍋選的是鴛鴦鍋,很喜慶,要了酸菜和麻辣兩種口味。

即便如此,帶不走,激不活的,仍是高達的沈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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喝了兩個小時酒,我從高達的嘴裏聽到的話不超過十句。

他就像火鍋裏煮熟的清江魚片,慘白著臉,耷拉著頭,連心跳還有沒有都讓人捉摸不透。

我幾次問道黑子:

“他到底怎麽了?”

黑子只是微笑著撇撇嘴,示意我不要多問。

又是十幾分鐘過去了,我再也忍不住了。

“就咱們仨也就算了,你沒看見還有尋露呢?有話就說,別搞得跟得了絕癥似的。”

高達梗了梗脖子,醉眼惺忪地看著我,嘴角劃過一抹淒慘的笑容。

“你真想知道?”

“嗯。”我迫不及待地回答。

“我把謝蓉上了……”

他說得輕描淡寫,我聽得頭痛欲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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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完就表情痛苦地把杯中的白酒一飲而盡。

“停停停停停……”我連連擺手道,“你讓我捋捋!謝蓉?也就是那個小學老師的女兒,你喜歡了很久的那個,是那個謝蓉沒錯吧?”

高達和黑子點頭如搗蒜。

“你們又不在同一個地方,怎麽會遇到?遇到了也不可能馬上上床吧?關鍵問題是上了床了,不是你占人家便宜了嗎?你哭喪著臉幹嘛?難不成……你沒經過人家同意?她報警了?你負案在逃?”

“那倒沒有,”黑子極力地憋住笑說,“謝蓉沒報警。”

“那不是好事嗎?那你哭喪著臉幹嘛?”

我剛說完,尋露就從桌子下面給了我一腳。

“林秋……”她輕聲斥責道。

“對不起!對不起!這不是好事……”我忙向她道歉。

高達繼續慘然一笑,黑子接過了話題,把整件事說了一遍。

“前段時間高達一直感冒,高燒不退,那時候就一直鬧著要去找謝蓉。後來他病好了,我實在受不了他沒日沒夜地念叨,就打聽了個地址,兩個人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才到了那個地方。

我假裝自己是來旅游的,讓謝蓉招待,然後把她騙到賓館,說有禮物送她,我一個人拿不了。其實主要是想制造一個讓他倆單獨相處的空間。哪成想,這孫子突然間就獸性大發,把人家給上了……”

高達聽到這就不樂意了,尤其對黑子用的“獸性大發”這四個字頗為惱火。黑子也不理他,自顧自地說了下去。

“上完之後,他就一直耷拉著頭,就像他被人上了一樣。我就一直問他’你怎麽了’,他也不說,只一直嚷嚷著要來找你喝酒。直到坐上來這的火車,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麽……”

黑子說著說著突然笑岔了氣,等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,才把頭湊到我耳邊低聲補充道:

“謝蓉開始時不願意,極力反抗,等做到一半,謝蓉突然說了一句話,讓高達整個人崩潰了,你猜她說了什麽?”

“難道和上次一樣,我-日-你-奶-奶?”

黑子憋住笑搖了搖頭。

“我-草-你-祖-宗?”

黑子依舊搖了下頭。

最後我放棄了,嘆了口氣,表示猜不出,反正總歸不是什麽好話。

“其實很簡單,就三個字。”黑子繼續伏在我耳邊,用時高時低的音量說,“她一邊大聲呻-吟,一邊對高達說:’深一點…… ’”

我楞在那裏,看著黑子把眼淚都笑了出來。

黑子一邊擦著淚,一邊用一股低沈的笑聲繼續說道:

“這還沒完,高達自從聽了這三個字之後,就再也硬不起來了。”

這下換我和他同時笑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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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黑子笑了很久,幾乎為高達異常奇葩的感情經歷笑岔了氣。

高達一個人把酒杯摔得當當響,“你們倆有完沒完了,這人都什麽素質!”

坐在我身邊的尋露雖然沒聽到黑子說了些什麽,但也大體猜到了裏面的內容,她只一個人喝著清茶,中間一句話也沒說。

我和黑子怕高達真生氣,也自覺停止了笑聲。

“謝蓉最近一直在找他要錢,說是青春損失費。”黑子補充道。

“嗳,高達,我要真沒錢,哥們幫你湊啊。”我正色地說。

“我不是沒錢給她,只是不想給。

如果給了錢,我十幾年的堅持算什麽?我算什麽?她又算什麽?”高達盯著眼前的高腳杯面無表情地說。

他說完話的一瞬間,我忽然感覺這世界變得格外安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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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出門上了個廁所,順便往大廳看了一眼,原來喧嘩非常的大廳已經空空如也,我們已經是店裏最後一桌客人了。外面幾個服務員正圍在大廳的一角竊竊私語,隔著玻璃隱隱聽到街面上有類似掃雪車的轟鳴聲。

我重新回到座位時,高達忽然擡起頭,目光如同殷紅的烙鐵。

“我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就他媽……換回了三個字……就他媽三個字。”高達的眼眶裏突然蓄滿了淚水,最後,他小聲哭了起來,“你們笑吧……笑吧……這本來就他媽是個笑話啊!”

我和黑子卻突然再也笑不出來了。

也許,他和我一樣,突然想起了另一個女孩。

她身材火辣,性格乖張。

她總是穿著高跟鞋,超短裙,留著披肩長發。

她的側臉隨黑白琴鍵變得明亮又黯淡。

她的背影總是裝滿了倨傲的孤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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